瓷砖之家讯：本报记者 唐婷 周月桂
调查样本
蓝山县地处湘粤边境，素有“楚尾粤头”之称，是三湘大地“南风”最早吹过的地方。上世纪80年代起，蓝山人便开始陆续南下打工，最盛时有近10万劳务大军在外。
进入新世纪，在产业转移的历史性机遇面前，蓝山顺势而为，大力发展外向型加工贸易，成为继广东东莞、浙江桐乡之后的我国第三大外向型毛织基地，更是我省承接产业转移的示范基地。
产业转移引发农村劳动力转移新变局。自2001年起，蓝山劳务大军从“跨省流动”到就近务工，许多原在“珠三角”、“长三角”打工的农民纷纷返乡就业、创业，周边县市乃至河南、陕西、广西的农民工也慕名前来“挣钱”。 全县3600余家工业企业，用工最多时达8.5万人。蓝山正由一个劳务输出大县“变身”为劳务输入县。
“要人缘好才能招到工”
蓝山返乡农民工现有2万多人，占全县转移劳动力总数的两成多，返乡人员中有2000多人自主创业
农历正月十八（3月3日），蓝山县楠市镇上大大小小的毛织厂开工，鞭炮声不绝于耳。一路走过，东阳针织厂、永兴毛织厂、合利针织厂、楚克毛织厂……小工厂如同遍地春笋。
凯凯针织厂店门口铺着一层厚厚的鞭炮纸屑，这是一家才开张的新厂，崭新的店门贴着招工启事：“诚聘半自动织机师傅多名……”
新厂开张，老板娘李翠荣忙前忙后地招呼着前来贺喜的乡亲。她说：“自己最希望有人前来找工作。”
元宵节前便去东莞找工的表弟李国兵意外地出现了：“姐，我不去东莞了，就在你的厂子里干。只是我好久没做了，不晓得做不做得好哦。”
李翠荣大喜过望：“你们年轻人嘛，练两天就熟了。”
吉日良辰，鞭炮声声，虎年开工喽。
按楠市镇乡里的规矩，整个正月都是走亲访友，大家不干活，光吃吃喝喝寻开心。只有镇上的毛织厂做派不同，正月没过完便纷纷开工了。
新开工的凯凯针织厂，工厂占了老板李翠荣家3层小楼的第一层，20台半自动横织机，花了十几万元。3月3日上午，陆续有五六个人来找工，都是本镇或邻近乡镇的熟人，李翠荣渐渐放下心来：“现在镇上厂子多，要人缘好才能招到工呢。”
春节期间，李翠荣的表弟李国兵去了东莞，找工作却并不如意。“东莞的厂子都在招工，但厂里都不自由，有摄像头，还有管理人员走来走去监督，住得不好，吃得也差，钱又不多……”初中毕业后，李国兵就开始在沿海城市打工，多是毛织行业，这个90后的小伙子颇有些小脾气，不愿受拘束：“回来在我表姐这里做，离家近，工作也轻松，想做就做，想玩就玩。”
凯凯针织厂斜对面的合兴毛织厂，正月十六就开工了，老板曾佑交也是从广东打工回来的蓝山人，他早早地拿到了几个大订单，厂里30台织机，10多个工人在忙碌着。眉目清秀的黄成秀坐在门口，熟练地操作织机，老板最满意的就是招到了这个“又熟练又灵泛”的女工。黄成秀10多岁就开始在广东打工，今年春节回家后决定不再出去了：“我不是怕吃苦，主要是考虑小孩在家里没人管。”
黄成秀的女儿13岁了，在上初中，正是敏感的青春期，学习成绩不稳定。黄成秀和丈夫都在东莞打工，每月定时将生活费存进女儿的银行卡，去年有一次存了1000元，女儿取出后一个月便用得干干净净。黄成秀生气女儿花钱大手大脚，更担心女儿学坏了，便和丈夫商量，过完春节她就留在家里，以便监督孩子的学习，“镇上现在毛织厂多，找个工毫不费力，工钱也只比东莞略少。”
和李翠荣、黄成秀、李国兵一样，回到这个镇上的农民工还有很多，他们各有不同的理由，各有自己的想法。
楠市镇是蓝山县一个普通的乡镇，人口1.8万人，约有6000左右劳动力，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当地农民就开始到广东打工，本世纪初时约有4000多人在广东，大多在东莞的毛织企业。这些年，镇上毛织厂如雨后春笋般涌现，全镇拥有60多家毛织厂3000多台织机，其中九成工厂是由外地打工回来的农民所建。
前年到去年上半年，镇上企业订单减少，到去年下半年又开始复苏，并新增10来家新企业，大部分企业的织机还由手动换成了半自动。现在，在沿海打工的农民工已有1500多人回流镇上。
“还是在家乡打工好”
该县外向型加工贸易企业现有620余家，用工达到7万人，企业开出的工资待遇与沿海几乎不相上下
距楠市镇仅10公里之遥的县城，上规模的加工贸易企业如丽宏、承阳、湘威、协威等，同样在大量招收新员工，招工信息甚至被做成横幅挂在县城主要街道上。
在外面打工挣钱，还是回家打工好？3月4日，在蓝山工业园内的丽宏国际针织有限公司，缝盘工黄格艳不假思索地说：“当然是在家好了，不说挣钱多少，生活方面都过得好多了。”
黄格艳是蓝山县竹市镇人，初中毕业后就跟随姐姐去广东东莞打工，结婚后又和同乡的丈夫一起在广州打拼，小孩就留在蓝山由家婆照顾。在外面，黄格艳很牵挂孩子：“我们出去打工了，老人家又要种田、养猪，家里的小孩就管不好”，每次听到孩子在电话里喊“妈妈”，都很心酸。夫妻俩决定回乡：“在家里做，以后都不再出去了。”
2007年黄格艳进入丽宏当缝盘工。在厂里，她是公认的“顶尖儿”，手特别快，一般能拿3000元左右，最高的一个月拿了5500元。黄格艳很满意自己的收入，她腼腆地承认，工资“比外面要强”，多劳多得，虽然累但很值。
黄格艳过去在东莞打工，月工资2000元左右，最高也拿过3800元。包吃包住，“吃的是大锅饭，难吃；4个人一间的宿舍，很挤；热天很难过，闷人。”
相较之下，她觉得丽宏的条件不错。同样包吃包住，伙食要好得多，毕竟是在家乡，菜更合口味。住也住得更舒服，“虽然是7个人一间宿舍，但宽敞明亮，每个宿舍都有冲凉房。”厂里还有娱乐室、超市、图书室等。
黄格艳的丈夫现在县里另一个小毛纺厂工作，每月收入也有2000元左右。夫妻俩就在县城边上另租了套房子，不加班的时候，黄格艳可以回到出租屋，为丈夫和孩子做一顿可口的晚餐，周末，带小孩出去逛逛。这些，都是以前在东莞不敢想的。“孩子学习成绩不错，希望他们多读点书，考上大学，不用像我一样那么小就出去打工。”
缝盘工的活很费眼神，时间长了，很多女工的眼睛都受到损伤。32岁的黄格艳还没想过，将来年纪更大一点，要怎么办，她没有办理任何保险，她的考虑是，现在多赚点钱，老家还有四五亩地，“老了可以回去种田”。
同在蓝山工业园的湘威6厂，罗海玲、黄骄霞这对好朋友正在车间忙碌着。她们都是去年刚从东莞回来的蓝山女孩，如今在湘威同一个车间工作，两人平日里说说笑笑一起上班一起下班，像是学生时代的同窗好友，海玲觉得在家工作的感觉真的很好。至于收入，在东莞，像她们这样的普工一个月也就1800，到2000元的样子，在湘威，现在月收入约1500元左右，而且能住在家里，当然是不愿意再出去打工了。
我们得知，蓝山的毛织企业多数都只给员工买了工伤保险，其他的需由职工主动申请。但打工的农民似乎并不在乎各种保险。罗海玲说：“买那些还要扣我们的钱。”
在我们调查的农民工当中，大部分对社会保险的意识都很淡薄。关于未来，罗海玲们没有想太多，只希望蓝山的厂子办得更好，这样大家都不用再出去打工了。
梦想在城里“落地生根”
该县吸引大量转移劳动力，催生出“人气经济”，带动了运输、商贸、餐饮、房地产等产业的繁荣
3月3日下午，蓝山工业园。一张鲜红的招工简章贴在湘威运动用品有限公司门口，简章里“大量招
工，生熟手不限”的字眼特别醒目。
这样的招工简章，湘威已遍发邻近的宁远、道县、双牌、祁阳等县，甚至派发到邵阳、怀化等市。湘威人事课长詹劲芳告诉记者，“厂里蛮多外地人，宁远、道县、邵阳、广西、陕西来的都有，老乡带老乡，可以带更多人来。”
实际上，詹劲芳本人就是个地道的“外地人”。桃花江里美人多，这个27岁的益阳桃江姑娘，笑起来有个浅浅的酒窝。2003年高中毕业南下东莞打工，从生产一线干起，4年时间，詹劲芳就在东莞台威厂（湘威的兄弟厂）干到了管理岗位。公司在蓝山办起湘威新厂，她和老公就从东莞到了蓝山。
詹劲芳很快适应了在蓝山的工作和生活，“都是在湖南嘛，回家要近好多。”夫妻俩在县城中心租了套房子，月租300元，比在东莞租房便宜近一半，环境还更好，出门就是广场。等天气暖和些，詹劲芳准备把1岁多的小孩从桃江老家接过来，一家团聚。
从河南舞钢市千里迢迢到蓝山打工的朱喜贺，也想念6岁的儿子了。朱喜贺在蓝山丽宏国际针织有限公司已经干了1年，工种是挑撞工，每月能挣2000多元。此前，她先后在广东清远、增城打工近10年，但“收入赶不上蓝山”。老公是江西人，也在丽宏，做主管，月收入3000多。
朱喜贺个子高高的，一把长发染成时下流行的棕色，有河南人特有的爽朗。“这里的人，蛮好。没什么不适应，就是听不太懂土话。”
“比别的厂来说，这个厂算是挺好的，很优越的哦，还给我和老公安排了专门的夫妻房。”朱喜贺领我们去看她的住处。这是一套三室一厅的居室，带厨卫，全瓷砖装修，看上去十分整洁干净。朱喜贺夫妇住其中一间房，10平米左右，“床、衣柜、电视机都是厂里配好的，我们只买了个被褥。”电视机柜上搁着一朵鲜红灿烂的山茶花，那是朱喜贺下班路上摘的。她快手快脚地打开窗户，“看，后面就是山，多好看啊。”
朱喜贺挺满意现在的状况，她打算在这长期干下去。厂里缺工厉害，还准备叫嫂子、妹妹一起过来做。空闲时间，朱喜贺和老公喜欢去蓝山县城转转，“县城好热闹，房子建得蛮漂亮呢。”夫妇俩有个朦胧的梦想，再攒几年钱，在蓝山买套房子，把儿子接来，在蓝山城里落地生根。
如今，在蓝山，像詹劲芳、朱喜贺这样的外地、外省务工人员越来越多。粗略统计，在丽宏、承阳、湘威、协威4家较大的外资企业，外地员工均占到10%以上。
“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，蓝山人大批大批出去打工，现在，不但越来越多的蓝山人回来了，很多外地人也来了。”蓝山县就业服务管理局副局长刘立新说，从输出到输入，这“一出一入”，蓝山大变了模样。
在承阳针织有限公司的生产车间找到欧爱芝时，她正在织机上忙碌。歇息的片刻，欧爱芝告诉记者，她以前在广东干了近20年，2006年回到蓝山。靠打工积蓄，她和丈夫在县城的龙泉小区买了套房，三室二厅，128平米。说到这，欧爱芝很高兴，“幸亏买得早，那时候一平米几百元，现在都涨到1400、1500了哩。”几个女工在一旁打趣，“她家有钱，还有一台豪华摩托车呢。”
此次调查，记者采访了20多位回乡农民工，几乎每个人，或已在县城买房，或计划买房、建房。
入夜，家家户户的灯火依次亮起。欧爱芝一家吃过晚饭，下楼散步。小区里，孩子们放起烟花，发出快乐的尖叫声。
（通讯员李贵日对本文亦有贡献。）
■调查小结
倾听与发现
本报记者 张尚武
“湖南农民工考察报告”的首个专题“流向调查”持续了1周。此次调查，我们按照农民工出行的路线，从车站、机场等出行“窗口”开始，追踪至样本村，延伸到本土企业，分为上、中、下3篇。
在上篇中，通过对车站机场农民工客流的调查，我们发现，虽然“珠三角”仍是我省农民工打工的主要目的地，但南下的客流有所削减；“长三角”及云、贵、川等地成为农民工流向的新热点。这说明，沿海与内地经济发展的亮点增多，农民工外出打工有了更多的去处与更好的选择。
在中篇中，通过对衡阳县栏垅乡大石村的调查，我们发现，新生代农民工已成为劳务主力军；沿海的“民工荒”，让农民工今年找工作、换工作更加容易，待遇将有一定改善。但从整体来看，眼下的“民工荒”，并非农村劳动力供求矛盾的“刘易斯拐点”，仅是暂时的结构性短缺。
在下篇中，通过对蓝山县承接产业转移企业的调查，我们发现，这些企业让农民工在“家门口”打工成为现实，吸引在外省打工的农民工回流，导致了农民工流向的新变化：省内转移增速加快，跨省转移增速减缓。
在调查中，我们看到，新生代农民工群体，从穿着、谈吐都已不像第一代农民工，他们大多数都是直接从学校进城打工，知识面和技术水平显然要高一些。但缺失了务农的经历，吃苦耐劳的精神或许不如其长辈。
在调查中，我们倾听，新生代农民工对未来满怀憧憬，他们希望待遇更高，更有发展前途，更有尊严；他们不愿做“候鸟”，希望在城里扎根……对于他们的这些期盼，我们在报道中尽量原汁原味地予以保留，让全社会都关注农民工，关爱农民工。
“春天是别离的季节。在春天里，就是幸福的人也想到远方去。”目送农民工或远或近的背影，我们的“湖南农民工考察报告”的“流向调查”到此打止，但“考察报告”仍将继续。瓷砖之家－专业提供瓷砖，陶瓷，瓷砖信息，瓷砖资讯和瓷砖新闻的专业瓷砖网站，瓷砖O2O线上线下相结合的瓷砖网上购物商城，敬请登陆瓷砖之家http://cizhuan.jc68.com/
